陣營:宿者方


嚴從來沒有想像過他的日子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壺裡的熱水沸騰著,狹小的單人套房勉強擺下一張床、一張茶几,角落的櫃子裡叮叮噹噹掛著他的裝備和制服,他有一些收集新奇工具的小興趣,折疊刀、螺絲起子、扳手、鑽子被他隨意丟在厚實的工具手提箱裡。一條被充分利用了的延長線插滿了不同家電和充電線的插頭,凌亂糾纏的細線纏繞著房間裡可供行走的空間,有全新的、堅實又有彈性的,也有經年累月、老舊得像隨時會漏電似地。

東京市寸土寸金的狹小蝸居開始透進都會的黃昏,即使是整日不開燈、窗簾緊閉的房間內原本也還有一些外來的微光,但現在連那道微光也將隨著白晝的離去而消逝,直到入夜後伸手不見五指,蟄伏於黑暗溫暖巢穴內的生物此時才將要甦醒。

按照現代東京人的觀念,像嚴這樣房間凌亂、衣衫襤褸、日夜顛倒、社交封閉、行為怪異的陰森男子也許會被視為「宅」、「尼特」或者其他不太受歡迎的印象,特別是他那頭留到及胸的長髮更會被主流社會視為反主流的絕佳象徵,但這一切對嚴來說,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或者說,他晝夜顛倒的作息就像註定要與主流脫節,過著與正常人不同的生活,因此他也沒有太在意他的打理,他忙碌又拮据的生活甚至也不太有時間去注意這些。

夜裡悄悄地浮現與白晝不同的生態,夜裡的生態相較之下更加五顏六色,更加燈火繽紛,更加奇異,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險。一些人在白晝離去後歸巢,另一些人在夜晚來時出沒。他屬於夜晚,他的心臟在夜裡才開始跳動,他茫然地睜開惺忪的雙眼。

床頭那支插了整個白天電源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黃昏的餘暉對他而言就是清晨的光芒,微弱的天光底下映著那行他一點都不想看見的文字,叫他趕緊上工。

「醒了嗎?快滾過來上班了。」

夜班的貨運工作原本是他得心應手的每日作息,自從那次他大白天被一個不長眼的傢伙開車輾過之後,現在變成了他最不想面對的時段。

他到現在還為了那件事很生氣,他心不甘情不願把手機螢幕朝下蓋上,不料這時手機卻瘋狂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