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團接連幾天都有演出，霍華德正在想他該不該在布朗逗留，或者先回到龍核去，等到下次演出開始前再來。拎著一盒點心的霍華德離開了熱鬧的廣場，街道上的燈光依舊，但居民的數量顯然少了很多，估計是聚集到市集玩樂去了。

市中心的高塔就在表演場地的不遠處，群眾喧譁的靈魂歡騰過度害他有些疲勞，就像被強光和揚聲器不停轟炸他的視覺和聽覺。霍華德本能地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儘管他知道離開了人群就等同投向烏鴉們的羅網，無論他今晚想在布朗過夜或是回到他在龍核的住處都避免不了，他每天都在和墮落的聲音對抗，蝗害般的黑色潮水已經不再可以視而不見。

毀掉！全部毀掉！

沙啞的咆哮傳入霍華德的腦中。烏鴉們痛苦著也憤怒著，牠們不是鳥，不是獸，也不是人類，即使牠們長著烏鴉的外觀。霍華德知道牠們是像奇美拉一樣混沌嵌合的存在，不是自然誕生的生命，什麼都像，也什麼都不像。獨眼烏鴉混濁的氣息與其他尋常的鳥兒有著天壤之別，霍華德甚至無法光靠感知分辨牠們究竟是什麼物種，也沒辦法光靠肉眼就相信牠們只是烏鴉，牠們的存在實在太過突兀。

他的頭就像被撕裂一樣疼痛。他在大街中央忍不住雙手抱頭，猜想現在的自己肯定是個莫名其妙畏縮起來的神經病。

霍華德繼續邁開腳步走向布朗中央的尖塔。他索性擴大了感知的範圍，發現那附近有個空洞，烏鴉的氣息在那裏少了許多。

霍華德隨著本能進入塔內，接著發現自己正在往圖書館的方向前進。他開始覺得合理，位於室內的圖書館也許能隔絕外面的野鳥，同時那是個明文規定保持安靜的地方，聚集在圖書館內埋頭書卷的人們也不會太過吵鬧，正在專心投入的靈魂通常是安靜無聲的。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在電梯內的短暫沉默中，霍華德突然為正在逃難的自己感到難過，他思考著自己究竟為了什麼需要如此狼狽。他踏出電梯來到圖書館的門前，然而在他摸上門把的那一刻，獨眼烏鴉盤踞的氣息撲來，他的心臟突然像是在寒冷的雪夜中結凍了一樣。

烏鴉的靈魂再度讓霍華德的腦中響起鳥兒的嘎嘎嘶吼，就像被掠食的猛禽緊盯不放的齧齒動物，霍華德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他的視野中出現了黑色鳥兒竄動的幻覺，好像數百個牠們在書櫃之間跳來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