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使用懷錶的人來說，動身不必花費太多時間。霍華德在龍核的街上把手伸進口袋轉轉懷錶的轉軸，從一個座標傳送到另一個座標不到幾秒，只消眨個眼就能到一個世界，彷彿只是在瞬間抽換了一座佈景，接著他便可以在新的場景中繼續他的行程。

相較於前衛工藝氣息濃厚的龍核，布朗的一切都是經典雅致的。

繁華忙碌的舊時代市中心由紅牆白窗和鑲嵌其中的金屬機械組成，霍華德進城就看見雕花的尖塔和優雅流線的圓拱，良好的都市規劃井然有序，往來人群中穿梭著幾個自動人偶，有男有女，僅穿著薄薄的白衫和馬甲背心，維妙維肖的笑容和招呼被編寫在他們的機械核心裡，就像尋常的人類一樣自然流暢。

優雅的人偶用布朗特有的禮貌向路人行禮，彷彿永遠都不會感到寒冷和勞累。領航者Vera的全息投影出現在每個新訪客的身邊，也出現在霍華德的身邊，霍華德朝著虛無的她點點頭，Vera也回以笑意，她很快就在成千上萬條訪客資料中認出了霍華德。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先生。」Vera和霍華德經常見面，霍華德是布朗的熟客，Vera也記得霍華德在布朗的一舉一動。布朗落成至今也屆滿兩年，彷彿她的建造者前腳才踏出龍核，霍華德就隨著那人的後腳看見了浮在空中的巨大龍核堡壘。霍華德還記得當時的他跟著一群旅人的腳步找到了人煙，半年的時光每天都在學習和適應，永遠都在辛苦追趕龍核居民飛快忙碌的步伐，直到他接到了一個在布朗的差事。

霍華德還記得他第一次到達布朗的時候有過一絲傷感。建設中的布朗市中心雖然細看還是有不少差距，但他想起了他消逝在迷霧中的故鄉，含著眼淚在典雅的城市中佇立了一陣子。

Vera也許精確地知道她和霍華德一共見過幾次面，霍華德想一定很多次，他數不清了。他經常來，就像他在布朗住著親戚或者老友，儘管他每次來都只是看看布朗灰濛的天空和色彩鮮明的建築物，呼吸布朗流動的空氣，踏踏布朗開闊的街道，誰也沒見。霍華德對布朗的巷弄太熟悉了，他偶爾會戲稱自己其實是到龍核出差的布朗居民。Vera無須花費太多精力在霍華德身上，也不用時刻看著守規矩的霍華德，霍華德靈巧地在城市的窄巷中抄著近路，引路球的指示在他眼中視若無睹，一路上他看著張燈結綵的布朗在近晚天色下漸漸覆滿白雪，燈火點亮了他的前路，他來到了在小巷子裡的一家咖啡店，老闆娘是個略胖的女人，微壯的臂膀熟練地在模子裡倒滿了香醇的液體，煎鬆餅的香氣一下子瀰漫開來。

霍華德每次到布朗都要來一盤疊成高塔、淋上糖漿的鬆餅。霍華德總是吃得特別多，頂端放著一塊鹹奶油的高塔像極了布朗的燈塔，店裡的人都叫霍華德「燈塔人」或「鬆餅人」，剛剛出爐的餅在寒冷的天氣裡不僅給他溫度，也給足他需要的熱量，甜鹹交織的餅沒有什麼花俏的祕方，無需費工也沒有太昂貴，幾乎和即溶的熱可可一起端上桌。

來店裡小憩順道聊聊近來的瑣事是霍華德開始辦正事前一定要做的儀式。「你也是來看聖誕市集的嗎？」老闆娘看著正在把玩烏鴉的霍華德，霍華德沒忘記給鳥兒也點一份鬆餅，老闆娘覺得有趣，每次見到霍華德都會多準備幾個小一號的鬆餅，放在小碟子裡。

「我就來看看，我也很久沒吃到妳做的餅了。」霍華德聳聳肩，順便揮手推走覬覦正常尺寸鬆餅的的鳥兒。